10、桂河桥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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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桥樑修造的工作仍然在继续,新来了许多荷兰、澳大利亚以及英国团队的士兵,更不必说,这其中还有数千强征来的平民劳工,这里面甚至有大量的中国人。他们穿过塔马坎,向丛林更深处的筑路营地一路走去。
十分不幸的是,这些新近被俘的士兵们,带给此地的消息,都是时局不利的战争新闻:日本人的胜利浪潮汹涌澎湃,而盟军只不过有少量飞机开始轰炸已被日军占领的仰光和毛淡棉港口,根本没有以步兵军团重新攻打南亚地区的些微迹象。
二战时,在桂河桥被日军折磨而死的盟军将士墓
惟一令亚当斯与他的难友们感到还有希望的时刻,就是他们在塔马坎的人间地狱里,每天用编造的假消息,来聊以自我麻痹和苦度日光。
1943年的新年到来之际,日本人随着战局的不利,为让巳陷于绝境的战俘,能在精神上得到些许的慰籍,他们允许战俘们使用一台便携式留声机,用以休息时听听唱片。
为着这罕见的“许可”,每天夜里,这些囚徒都会聚在一起,用心灵去聆听他们拥有或交换来的,那少得可怜的几张唱片。这以至在战争结束之后,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每当亚当斯和他的难友们,听到布灵•科洛斯比演唱《大牧场》《可怜的老流浪汉》或者《马齐塔》歌曲的时候,他们的眼前,几乎都在泪流满面中,纤毫毕现地浮起战俘营中复杂难言的种种气息和那份精疲力竭的绝望感受。
接着,1943年2月的一个下午,第一列从班朋车场开来的火车,它喷着黑烟,忽然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这辆车,在横跨桂河的木桥端头停顿了片刻,便开始慢慢地越过河面,朝西北方向剧烈颠簸着,踏上新铺的铁轨,带着钢材与补给物资驶向丛林的更深处。
二战时,盟军飞机正在轰炸日军押送盟军战俘赴南洋的运输船
日本人得意忘形狂欢起来,他们爆发出非常嘹亮,也与“帝国”规范极不和谐的欢呼声,整个工地都是手挥战刀,高举枪刺,狂吼乱叫的日本人狂舞。
“死亡大桥”终于浚工了,但是,铁路工程并没有终止,在此后的十一个月里,战俘们在丛林中不断地砍树平地,铺设枕木和铁轨。疟疾依然肆虐,营养继续不良。这种情况发展得极为恶劣,许多战俘都半盲,甚至完全丧失了视力。
之后数月,猛烈的霍乱也在塔马坎战俘营爆发,并沿着铁路线一路传播,数千战俘被夺去生命,两座“病号营”,因此而永久关闭,并迫使齐藤和其他日本营地指挥官禁止战俘下河洗澡。为了让自己从这座丛林地狱中解放出来,数百名战俘试图再度逃跑。但是,这里面,除了极少的得以逃脱外,大部分人都被日本人重新抓获后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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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一个下午,当第一列火车正式通过桂河的时候,这座桥梁总算完工了,至此,大家都在推测,这座极有军事价值的桥樑,会不会成为盟军空军战略价值的轰炸新目标?
……大家的推测,终于变成了现实,这座桥,被盟军的侦察机发现了,此后,这交战的双方开始认识到,此桥樑对战局的至关重要,于是,一方日以继夜地抢建扫尾工程,另一方则夜以继日地轰炸新生的桥樑。
面对日夜轮番的轰炸,为了置盟军的轰炸于绝境,日军使用上了人类战争史上最野蛮、最毒辣的一作,他们用机枪、战刀驱赶着成千上万的盟军战俘,组成了人体盾牌,让这无数有着珍贵生命的血肉,齐集在桂河桥上,向着空中的盟军飞机挥手,用以阻拦那即将飞速落下的航空炸弹。
二战时,被日军押送南洋修建桂河桥的盟军战俘群
盟军的飞行员,发现了桂河桥上人山人海的盟军战俘,当即向指挥部作了报告,但是,为了整个战局的利益,盟军飞行员最终接到的电令只有一个字,即“炸”!
随着电令的传播,一大批的盟军战斗机、轰炸机呼啸而来,他们对大桥工地开始实施轮番攻击,那一时期,桂河上空的警报时时长鸣,轰炸机尖厉的嘶叫声搅破了山野的寂静,在战俘们惊惶四望的时候,低矮的灌木丛中突然冲出了成群的野马型、B29型战斗机和轰炸机。桂河桥畔顿时炮声隆隆,炸弹奔泄,山摇地动,火光冲天,到处都是浓烟翻滚,一棵棵的大树,被拦腰劈断,一个个的人体,被汽浪冲向了天空,深坑、残樑、肢体、硝烟和大火,触目皆是,放眼所见,尽是鲜血涂抹的山谷,以及染红的河水,周围还有包围着战俘的东洋机枪和战刀!
生命,在这里被碾压成了一张薄薄的地域图;桂河,从此有了一个名闻南洋的别名,叫做“红河”。